background image
所以,我要修改帕斯卡尔的话:肉体是奇妙的,灵魂更奇妙,最奇妙的是肉体居然能和
灵魂结合在一起。
四 动与静
喧哗的白昼过去了,世界重归于宁静。我坐在灯下,感到一种独处的满足。我承认,我
需要到世界上去活动,我喜欢旅行、冒险、恋爱、奋斗、成功、失败。日子过得平平淡淡,
我会无聊,过得冷冷清清,我会寂寞。但是,我更需要宁静的独处,更喜欢过一种沉思的生
活。总是活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,没有时间和自己待一会儿,我就会非常不安,好像丢了魂
一样。
我身上必定有两个自我。一个好动,什么都要尝试,什么都想经历。另一个喜静,对一
切加以审视和消化。这另一个自我,如同罗曼
·罗兰所说,是“一颗清明宁静而非常关切的
灵魂
”。仿佛是它把我派遣到人世间活动,鼓励我拼命感受生命的一切欢乐和苦难,同时又
始终关切地把我置于它的视野之内,随时准备把我召回它的身边。即使我在世上遭受最悲惨
的灾难和失败,只要我识得返回它的途径,我就不会全军覆没。它是我的守护神,为我守护
着一个任何风雨都侵袭不到也损坏不了的家园,使我在最风雨飘摇的日子里也不致无家可
归。
耶稣说:
“一个人赚得了整个世界,却丧失了自我,又有何益?”他在向其门徒透露自己
的基督身份后说这话,可谓意味深长。真正的救世主就在我们每个人身上,便是那个清明宁
静的自我。这个自我即是我们身上的神性,只要我们能守住它,就差不多可以说上帝和我们
同在了。守不住它,一味沉沦于世界,我们便会浑浑噩噩,随波飘荡,世界也将沸沸扬扬,
永无得救的希望。
五 真与伪
我走在街上,一路朝熟人点头微笑;我举起酒杯,听着应酬话,用笑容答谢;我坐在一
群妙语连珠的朋友中,自己也说着俏皮话,赞赏或得意地大笑
……
在所有这些时候,我心中会突然响起一个声音:
“这不是我!”于是,笑容冻结了。莫非
笑是社会性的,真实的我永远悲苦,从来不笑?
多数时候,我是独处的,我曾庆幸自己借此避免了许多虚伪。可是,当我关起门来写作
时,我怎能担保已经把公众的趣味和我的虚荣心也关在了门外,因而这个正在写作的人必定
是真实的我呢?
“成为你自己!”——这句话如同一切道德格言一样知易行难。我甚至无法判断,我究竟
是否已经成为了我自己。角色在何处结束,真实的我在何处开始,这界限是模糊的。有些角
色仅是服饰,有些角色却已经和我们的躯体生长在一起,如果把它们一层层剥去,其结果比
剥葱头好不了多少。